心命歌

江之湄減祿折算

民國三十四年秋,勝利之後,余因家鄉淪共,為謀工作,前往京滬道上。居京宿於新京旅社,以其價廉人事亦熟,雖甚狹隘,亦不能復加計較。時蘇北各縣多已淪陷,謀事與避亂者絡繹於途,附近各小客棧,均告客滿。為互相探聽消息,同鄉戚友多彼此過從。余因舊友徐君住集賢棧,有暇輒往小坐相談。徐君之鄰室為一相人,自號白馬山人,其實姓秦,名庭筠,字慕溫,人頗不俗,江湖氣亦不太甚,與徐君更氣味相投,有時亦為座上客。

時同棧客中有名江君者,甚為落魄,秦恒濟其急,有時江君出外訪友,並假以衣履,且代付車資,雖摯友亦無過之。叩其關係,則亦萍水相逢,非有故舊也。徐君怪而問之,秦笑曰:「江君命相均極佳,決非池中物也。吾雖不敢望報,他日渠如得意,倘能不忘故人,亦足為吾輩江湖中人留一佳話,區區費用,又何足道哉!」言已頗自矜其術,徐君笑之,殊不以為意。乃未幾江君竟投江而死,秦大出意外,不禁咄咄不已。頹然曰:「吾術已精,極少謬誤至此者,從今而後,真不敢復相天下士矣!」

又越數日,忽郵局寄大官封來,封面赫然為江君收,而發信者則為東北某大機關。秦代收而啟視之,則委江為高級參議兼日本移交之某大公司總經理之委任狀也,不禁為江惋惜而又自神其術。余初不以為意,三十五年冬,偶於友人席上得識北平汪君,談及此事。汪君漢軍旗人,名國屏,年已五十許,聞言驚曰:「有是哉,江之湄為我街坊且為幼時之交,為人工心計,中西文學均佳,且精日語,為日本帝大商科高材生,習工商管理,歷任工商政界,相者固早言其命相均不凡,出仕當在簡任以上;惟私德不檢,喜漁色,又貪瀆成性,為人所不齒,且曾虐待其繼母,以至自盡;日軍侵華,又投充北平特務機關長高級顧問,賣國賣友,造孽實多。勝利之後,不敢留平,隻身南逃,冀在首都化名避禍,繼則又活動出關任職,不圖渠竟葬身魚腹也。」

言已又嘆息曰:「我自北來,其妻曾夢江君泣而相告,謂祖德與生所積,原可位至封圻(按:封疆大吏),壽在八十以上,悉為積惡所折除殆盡,又為冤魂纏擾,逼令在金陵燕子磯投江而終。我尚以為婦女迷信,不圖果然也。」果如其言,則星相之術與鬼神果報之說,皆信而有徵矣。

(節錄自《信不信由你②》文:志成/鄭康宏編輯,揚善雜誌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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