互證因果

汪曉園先生講了上面這個故事時,李匯川接著也講了兩則類似的事例。

他說:有位屠夫剛剛死去,鄰村就有一家的母豬生了一頭豬仔。鄰村距離屠夫家有四五里,這頭小豬稍大後,經常跑到屠夫家裡來躺臥,怎麼驅逐就是不走。豬主人趕來把它捉回去,可轉眼之間它又跑到屠夫家裡來。這樣反覆多次,豬的主人只好用鐵鏈把它鎖起來。人們都猜疑這頭小豬大概是那屠夫轉世的。

還有一個屠夫死了,過了一年之後,他的妻子即將改嫁。穿上彩服,剛要登上迎親的船。忽然,有一頭公豬追來,圓睜怒目,橫衝直撞向她撲來,一口撕裂了她的彩裙,又咬傷她的腿。眾人急忙救護,一起把這頭豬擠落河裡,船才得於鼓棹離岸而去。那頭豬從水中竭力掙扎爬上來,仍沿岸追逐了好長一段路。多虧趕上順風,那迎親船揚帆疾駛。公豬實在追逐不上,才懊喪而回。人們也猜疑這頭公豬是那個屠夫的後身。它是惱恨妻子琵琶別抱啊!這也可以作為屠夫轉世為豬的旁證。

李匯川又說,有位屠夫剛剛殺死一頭豬,他那懷孕的妻子便生下一個女嬰。這女嬰一出生就像豬一樣號叫。沒過三四天,這個女嬰就死了。這也可以證實豬轉世為人。

我認為這些情況,大概就是朱熹先生所謂死後生氣未盡,偶然與新出生者的生氣相湊合的一種現象吧。朱熹先生所說是另據一理,若以佛家生死輪迴的理論來解釋,那又另當別論了。

【原文】  

曉園說此事時,李匯川亦舉二事曰:有屠人死,其鄰村人家生一豬,距屠人家四五里。此豬恆至屠人家中臥,驅逐不去。其主人捉去,仍自來;縶以鎖乃已。疑為屠人後身也。又一屠人死,越一載余,其妻將嫁,方彩服登舟,忽一豬突至,怒目眈眈,逕裂婦裙,嚙其脛。眾急救護,共擠豬落水,始得鼓棹行。豬自水躍出,仍沿岸急迫。適風利揚帆去,豬乃懊喪自歸。亦疑屠人後身,怒其妻之琵琶別抱也。此可為屠人作豬之旁證。

又言:有屠人殺豬甫死,適其妻有孕,即生一女,落蓐即作豬號聲,號三四日死。此亦可證豬還為人。余謂此即朱子所謂生氣未盡,與生氣偶然湊合者,別自一理,又不以輪迴論也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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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佛度冤

李家村有位農婦,每天早晚兩次往田間送飯,總看見有個年輕的女子忽左忽右地跟隨著她。問和她一路送飯的農婦們,大家都說沒看見。這位農婦為此心生恐懼,整天提心吊膽。

後來,那女人竟逐漸地跟隨她來到家裡,但不進屋,總是在院裡或牆角下徘徊。如果這位農婦向她逼進,她就步步後退。這位農婦返回原處,她卻又湊了上來,總是不近不遠。這位農婦意識到,這女鬼一定是自己的冤家對頭。

一天,農婦壯著膽子,站得遠遠地問那女人道:「你有什麼話就直說,別老是這麼不遠不近的跟著我!」那女子便說:「你前生和我都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姬妾。你嫉妒我受主人的偏愛寵幸,就誣陷我與人私通、盜竊。主人聽信了你的讒言,把我幽禁起來,使我鬱悶而死。如今,我是來找你償命的。怎奈你今生事奉婆婆至孝,總有善神在暗中保護,使我無法接近你。所以我天天跟著你,尋找機會下手。但我仔細估量了一下形勢,看來報怨的可能性不大。你若能延請和尚做一次道場來超度我,使我得以早日轉世托生,咱們之間的冤怨就算解除了。」農婦說:「我家裡貧寒,哪裡有錢為你作道場?」女鬼說:「你家裡貧窮,這也的確不假。但是,如果你能以虔誠之心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一萬聲,也同樣可以超度我。」農婦問:「光是念佛,如何能超度鬼魂呢?」女鬼說:「普通的人念佛,因為心思雜亂,自然難與佛相應,必須唸唸如對佛前,努力收攝此散亂心。但若是忠臣孝子,他的誠心已經感動了神佛。他們念佛一聲,聲音直達三界。所以,他們念佛的功德威力,與誦經拜懺同等。你是位孝婦,我相信以你的至誠心念佛,自然能與佛力相感應的。」

於是,那農婦聽信女鬼之言,便發心虔誠地念起佛來,每唸一聲,女鬼就向西一拜。農婦念滿一萬聲,那女鬼就不見了。

這事在李家村,老一輩的人經常說起。可見,真誠孝順雙親,其功德勝似信心拜佛!

【原文】

李村有農家婦,每早晚出饁,輒見女子隨左右。問同行者,則不見,意大恐怖。後乃漸隨至家,然恆在院中,或在牆隅,不入寢室。婦逼視,即卻走。婦返,即仍前。知為冤對,因遙問之。女子曰:「汝前生與我並貴家妾,汝妒我寵,以奸盜誣我致幽死。今來取償,詎汝今生事姑孝,恆為善神所護,我不能近,故日日相隨。揆度事勢,萬萬無可相報理。汝儻作道場度我,我得轉輪,即亦解冤矣。」婦辭以貧。女子曰:「汝貧非虛語。能發念誦佛號萬聲,亦可度我。」問:「此安能得度鬼?」曰:「常人誦佛號,佛不聞也,特唸唸如對佛,自攝此心而已。若忠臣孝子,誠感神明,一誦佛號,則聲聞三界,故其力與經懺等。汝是孝婦,知必應也。」婦如所說,發念持誦。每誦一聲,則見女子一拜。至滿萬聲,女子不見矣。此事故老時說之,知篤志事親,勝信心禮佛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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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求多福

我們老家有個張老婆子,據她自己說,她曾經是個走無常的,如今不再幹這一行了。

張老婆子說,她以前到過陰曹地府,曾問冥官說:「信佛到底有沒有好處?」冥官回答說:「佛只是勸人為善,行善的人自然會感召福報。所以福報應該說是自己修來的,並不是佛賜福給他的。如果藉著供養來求佛賜福,那麼,世間清廉的官吏尚且不受賄賂,難道佛會接受賄賂嗎?」老婆子又問:「一個人若是造了惡業,懺悔有用嗎?」冥官說:「懺悔必須真心悔過自新,勇猛精進修善積德,才能補救以前的過錯。現在的人求懺悔,只能算是自首求免罪,這又能有什麼用呢?」

我想,這些話不是一個巫婆所能說出來的,似乎是有人給她指教過的。

【原文】

裡有張媼,自雲嘗為走無常,今告免矣。昔到陰府,曾問冥吏:「事佛有益否?」吏曰:「佛只是勸人為善,為善自受福,非佛降福也。若供養求佛降福,則廉吏尚不受賂,曾佛受賂乎?」又問:「懺悔有益否?」吏曰:「懺悔須勇猛精進,方補前愆。今人懺悔,只是自首求免罪,又安有益耶?」此語非巫者所肯言,似有所受之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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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過滅罪

有個行為惡劣的青年人,一次,他患了寒症,在昏昏沉沉之中,魂已出竅,他的魂魄徘徊悵惘中,不知向何處去,正猶豫間,看見路上有人來往,便隨著同行。不覺之中,竟然到了陰曹地府。他碰上一位冥官,恰好生前是他的老鄉。於是,這位冥官便細心地為他查了半天生死簿,皺著眉頭對這惡少說:「你呀,平時經常虐待父母,犯了忤逆不孝的大罪,根據冥司的條律,你當被判下沸湯地獄。不過,你的陽壽還未盡,你先回去,到了壽終再來受報。」

惡少聽了,恐惶萬狀,趕快跪在地上,磕頭如搗蒜,求這位老鄉幫助想個解脫的辦法。那冥官卻連連搖頭說:「你犯的這個罪業太重了,莫說我這芝麻大的冥官解救不了,就是大慈大悲的釋迦牟尼佛,恐怕也無能為力!」

惡少一聽,頓時放聲大哭,不斷磕頭,懇求不已。冥官沉思良久,說:「你先起來,有這麼個故事,不知你聽說過沒有?有位老禪師登座講經,向眾僧提出個問題:『有一老虎的脖子下繫了個鈴鐺,請問,誰能把它解下來?』眾僧正在不知所答時,忽有一小沙彌朗聲說道:『何不讓繫鈴的人去解?』這就叫『解鈴還須繫鈴人。』你往常忤逆了父母,如今只有去向父母懺悔恕罪,痛改前非,也許能有免罪的希望!」

惡少又顧慮自己罪業深重,恐非一時所能懺悔得盡。冥官笑道:「還有一個故事,不知你聽過沒有?有個姓王的屠夫,他半輩子殺了無數的豬羊畜生,後來忽然想起殺生罪孽深重,來世冤愆難償,便放下屠刀,一心修道,終於修成正果,立地成佛!」冥官說罷,便派遣一名鬼卒將他送回陽間。他霍然驚醒,出了一身大汗,病也全好了。

從此,他洗心滌慮,努力從善,盡心孝養父母,而他的父母也從厭惡他轉為疼愛他了。此人以後活了七十多歲才壽終正寢。雖然不知道他是否免除地獄之苦,但是,從他能得到這麼高的壽數看來,冥司似乎已經容許他的誠心懺悔了!

【原文】

一惡少感寒疾,昏憒中魂已出捨,悵悵無所適。見有人來往,隨之同行,不覺至冥司,遇一吏,其故人也。為檢籍良久,蹙額曰:「君多忤父母,於法當付鑊湯獄。今壽尚未終,可且反,壽終再來受報可也。」惡少惶怖,叩首求解脫。吏搖首曰:「此罪至重,微我難解脫,即釋迦牟尼亦無能為力也。」惡少泣涕求不已。吏沉思曰:「有一故事,君知乎?一禪師登座,問:『虎頷下鈴,何人能解?』眾未及對,一沙彌曰:『何不令繫鈴人解?』得罪父母,還向父母懺悔,或希冀可免乎!」少年慮罪業深重,非一時所可懺悔。吏笑曰:「又有一故事,君不聞殺豬王屠,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乎?」遣一鬼送之歸,霍然遂愈。自是洗心滌慮,轉為父母所愛憐。後年七十餘乃終。雖不知其果免地獄否,然觀其得壽如是,似已許懺悔矣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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瀆職減祿

安邑人宋半塘,曾在鄞縣作官。宋說,鄞縣有位書生很有文才,但他在仕途上卻屢遭困頓,沒有考上功名。後來這位書生得了一場大病,病中迷離恍惚,夢見自己來到了一處官衙門。根據那裡的情形,他覺察到這地方似乎便是冥司。

這時候,對面走來一位官服打扮的人,書生一看,卻是一位老相識,便急忙向他打聽,自己得了這場病,是不是很快就會死?這位冥官說:「你的壽數尚未盡,但是祿數盡了,恐怕不久就要到這兒來了。」書生說:「我這輩子,全靠設館教書餬口,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,怎麼祿數倒先盡了?」冥官歎息說:「正因為你是吃教書這碗飯的,而對孩子們的學業、品德放任不問。冥司認為,無功受祿就等於偷盜或浪費糧食,必須扣除應得的俸祿來補償。所以你壽命未盡而祿數先盡。為人師長者,位居『在三(君、親、師)』之中,享有崇高的榮譽。你收取人家的學費,卻誤人子弟,理應受到最嚴厲的譴責。有官祿的,就要削減官祿。沒有官祿的,就得消減食祿。一絲一毫都計較的很分明。世人往往看到一些飽學之士或通儒大家,有的生活窮困,或有的年少夭折,便抱怨天道不公平。可哪裡知道,這些人都是自誤生平,才落得這地步!」

書生聽罷,悵然而醒。從此,他的病日重一日,果然沒有治癒的希望。臨死之前,他把夢見的事講給他的親朋好友們聽,並告誡他們要忠於職守,努力從善。這個故事也因此得以流傳於世。

【原文】

安邑宋半塘,嘗官鄞縣。言鄞有一生,頗工文,而偃蹇不第。病中夢至大官暑,察其形狀,知為冥司。遇一吏,乃其故人,因叩以此病得死否。曰:「君壽未盡而祿盡,恐不久來此。」生言:「平生以館谷餬口,無過分之暴殄,祿何以先盡?」吏太息曰:「正為受人館谷而疏於訓課,冥司謂無功竊食,即屬虛糜。銷除其應得之祿,補所探支,故壽未盡而祿盡也。蓋『在三』之義,名分本尊。利人脩脯,誤人子弟,譴責亦最重。有官祿者減官祿,無官祿者則減食祿,一錙一銖,計較不爽。世徒見才士通儒,或貧或夭,動言天道之難明。烏知自誤生平,罪多坐此哉!」生悵然而寤,病果不起。臨歿,舉以戒所親,故人得知其事云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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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延子壽

農夫陳四,有一年夏夜住在地頭窩棚裡看守瓜田,遠遠看見柳樹蔭底下有幾個人影晃來晃去,懷疑有人來偷瓜,便躺下來裝睡,暗聽動靜。其中一人說:「不知陳四睡了沒有?」另一人搭腔說:「陳四呆不了幾天就得跟咱們一塊兒去了,有啥可怕的?昨天我在土地廟裡值班,看見城隍拘捕他的公文都送下來了。」又一人說:「看來你還不知道吧?東嶽神君已給陳四延長了壽數!」眾人問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那人說:「某家丟了兩千文錢,主人把一個婢女打了好幾百鞭子,婢女還是拒不承認偷了錢。主人便把婢女的父親找來嚴加訓斥。婢女的父親非常氣憤,說:『生了這不爭氣的女兒,不如沒有。如果真是她偷了錢,我就拿繩子勒死她。』那婢女說:『我承認是個死,不承認也是個死,不如一死了之。』說罷,呼天搶地地號哭。

陳四的母親見這個婢女無辜蒙冤,非常可憐。便悄悄地典當了自己的幾件衣物,換來兩千文錢,拿來還給主人說,『我這老婆子一時糊塗,見錢眼開,偷拿了你兩千錢。我以為你有那麼多錢財,未必就能發覺。誰想到卻連累了這無辜的丫頭,我心裡既惶恐又慚愧。這些錢一文未用,特冒死來向你自首,免得結下來生的冤債。我這老婆子從今也沒臉再在你這兒呆下去,你就把我辭退了吧!』那婢女因而倖免一死。土地爺為嘉獎陳母不惜自污,以救人的美德,特地向城隍爺打了報告,城隍爺也為之感動,便將報告轉呈東嶽神君。東嶽神君查檢冊籍,發現這老婆子命中注定『老年喪子,凍餓而死』。只因她有這不惜自污以救人的功德,改判她兒子陳四借來生壽於今生,以贍養老母善終天年。這批示在你昨天下班後才轉到,所以你還不知道呢!」

陳四對母親因偷錢被辭退一事,始終耿耿於懷。聽了小鬼們的一番談論,心中才豁然開朗,從此,對老母親更加敬愛。過了九年,陳四的母親壽終正寢。喪事辦完不久,陳四也無病而逝。

【原文】  

農夫陳四,夏夜在團焦守瓜田,遙見老柳樹下,隱隱有數人影,疑盜瓜者,假寐聽之。中一人曰:「不知陳四已睡未?」又一人曰:「陳四不過數日,即來從我輩游,何畏之有?昨上直土神祠,見城隍牒矣。」又一人曰:「君不知耶?陳四延壽矣。」眾問:「何故?」曰:「某家失錢二千文,其婢鞭捶數百未承。婢之父亦憤曰:『生女如是,不如無。倘果盜,吾必縊殺之。』婢曰:『是不承死,承亦死也。』呼天泣。陳四之母憐之,陰典衣得錢二千,捧還主人曰:『老婦昏憒,一時見利取此錢,意謂主人積錢多,未必遽算出。不料累此婢,心實惶愧。錢尚未用,謹冒死自首,免結來世冤。老婦亦無顏居此,請從此辭。』婢因得免。土神嘉其不辭自污以救人,達城隍。城隍達東嶽。東嶽檢籍,此婦當老而喪子,凍餓死。以是功德,判陳四借來生之壽於今生,俾養其母。爾昨下直,未知也。」陳四方竊憤母以盜錢見逐,至是乃釋然。後九年母死。葬事畢,無疾而逝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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惡墮為豬

四川毛振(宣羽)先生說:有人走夜路,看見有位裝束像公差模樣的人,牽著一名披枷帶鎖的囚犯,坐在樹下。這走夜路的人似乎走累了,也就坐在一棵大樹底下休息。那囚犯不住地流淚哭泣,公差模樣的人被他哭得不耐煩,不斷對他施以鞭打。

這個行路的人看了,於心不忍,從旁勸阻。那個公差白了他一眼,說:「你知道嗎?他是個極其凶狠而狡詐的人。他生前專門挑撥離間,陰謀傾軋,被他坑害的人,不下數百人!因此,陰曹判他七世皆托生為豬,要反覆受屠宰之苦,我是奉命押他去投胎的。像這樣的惡棍,你竟還可憐他?」

此人聽了這話,嚇得渾身打顫,趕快離開。再回頭一看,那兩個鬼也已經不見了。

【譯文】

四川毛公振(宣羽)言:有人夜行,遇一人狀似里胥,鎖縶一囚,坐樹下。因並坐暫息。囚啜泣不止,里胥鞭之。此人意不忍,從旁勸止。里胥曰:「此桀黠之魁,生平所播弄傾軋者,不啻數百。冥司判七世受豕身,吾押之往生也。君何憫焉!」此人慄然而起。二鬼亦一時滅跡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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謗人招報

老儒生劉泰宇,名定光,以教書講學為生計。有一位浙江的醫生,帶著他年幼的兒子流落到劉泰宇居住的村莊。這位醫生與劉泰宇一見如故,兩人相處得很要好,便毗鄰而居,情同骨肉。那醫生的小兒子聰敏清秀,很惹人喜愛,醫生就讓兒子禮劉泰宇為師,每日教習學業。

這位醫生沒有別的親屬,臨死前,把兒子托附給摯友劉泰宇。劉泰宇待那幼子猶如自己的兒子,衣食住行,關懷備至。時至數九寒冬,夜間他便和那幼子睡在一個被窩裡,以自身為孩子取暖。

這村裡有個名叫楊甲的人,平常蠻橫無禮,劉泰宇很討厭他。這楊甲記恨在心,就乘機造謠說:「劉泰宇把已故老朋友的孩子摟在自己衣被裡,分明是把那孩子當孌童。」謠言飛傳出去,使劉泰宇有口難辯,心裡又氣又恨。

後來他詢問這孩子的家世,得知這孩子還有個叔叔在某一運糧船上,為押船的旗丁掌管文書及帳目。於是,劉泰宇帶領著這孩子來到滄州河邊,借了一間小屋住下來。每見河面上有浙江運糧船經過,他都一一呼叫,詢問有沒有某先生在船上。這麼打聽了好幾天,終於找到孩子的叔叔,就把這可憐的孤兒交給他的親人。這孩子的叔叔流著眼淚說:「我在前幾天的夜裡就夢見兄長對我說:『侄兒不久就要回到你身邊。』所以我每天都獨自坐在舵樓上張望。兄長還說:『至於那個楊某的事,我已在閻王爺前把他告發了。』這我就不知兄長所說的是什麼事了。」劉泰宇雖然心中明瞭,但也不便直言。把孩子交給他的叔叔後,便鬱鬱不樂地回到家中。

這位劉泰宇本是位迂闊拘謹的老儒,他平常愛惜聲譽,想到自己如今遭受這不白之冤,竟無以自明。因此竟憂鬱成病,含恨死去。他死後,每於燈前月下,楊甲經常看見他怒目而視。而那楊甲原是個粗野強悍的無賴漢,就連鬼魂現身,他也表現得毫不在乎。沒過幾年,這楊甲也死了。

楊甲死後,他的妻子改嫁,留下一個幼年的兒子,倒也聰明清秀。後來這孩子被村裡世宦之家的浪蕩子弟所引誘,做了受人玩弄的孌童。浪蕩子每天都帶著他,公然招搖過市。見到此情此景的人,無不為之歎息。

關於劉泰宇的籍貫,有人說他是肅寧人,有人說他是任邱人,還有人說他是高陽人。到底是什麼地方人,使人難以斷定,但大概不出河間府以西這幾縣。從他的生平為人來說,也應該是位死後有資格祭祀於鄉間社廟裡的人吧!

這事發生在康熙年間。我的三堂伯燦宸公平時喜歡談論因果,他曾把這個故事講給晚輩們聽,讓大家引以為戒。久而久之,我早已忘了這事。嘉慶戊午(1798)年五月十二日,我住在密雲行帳,夜半醒來,忽然記憶猶新,又想起這個故事。感傷劉泰宇的姓名逐漸被人們所淡忘,到了灤陽後,我便立即把這個故事的大概記錄下來。

【原文】

老儒劉泰宇,名定光,以舌耕為活。有浙江醫者某,攜一幼子流寓。二人甚相得,因卜鄰。子亦韶秀,禮泰宇為師。醫者別無親屬,瀕死托孤於泰宇,泰宇視之如子。適寒冬,夜與共被。有楊甲為泰宇所不禮,因造謗曰:「泰宇以故人之子為孌童。」泰宇憤恚。問此子,知尚有一叔,為糧艘旗丁掌書算。因攜至滄州河干,借小屋以居。見浙江糧艘,一一遙呼,問有某先生否?數日,竟得之,乃付以侄。其叔泣曰:「夜夢兄雲侄當歸,故日日獨坐舵樓望。兄又云:『楊某之事,吾得直於神矣。』則不知所云也。」泰宇亦不明言,悒悒自歸。迂儒抱謹,恆念此事無以自明,因鬱結發病死。

燈前月下,楊恆見其怒目視。楊故獷悍,不以為意,數載亦死,妻別嫁。遺一子,亦韶秀。有宦室輕薄子,誘為孿童,招搖過市,見者皆太息。

泰宇,或雲肅寧人,或雲任丘人,或雲高陽人。不知其審,大抵住河間之西也。跡其平生,所謂歿而可祀於社者歟!此事在康熙中年,三從伯燦宸公喜談因果,嘗舉以為戒。久而忘之,戊午五月十二日,住密雲行帳,夜半睡醒,忽然憶及。悲其名氏翳如,至灤陽後,為錄大略如右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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善巧勸誡

內閣學士汪曉園先生說:有個老僧路過屠宰場時,忽然淚流滿面,好像很傷心的樣子。人們覺得奇怪,便去詢問他為何如此?

這位老僧說:「說來話長啊!我尚能記得前兩世的事。我早先一世是個屠戶,活到三十多歲就死了。亡魂被幾個鬼卒綁了去,閻王責斥我從事屠殺,罪業深重,便令鬼卒把我押赴去轉世受惡報。當時,我就感覺恍惚迷離,如醉如夢,只覺得全身熱得不可忍受,一會兒又忽然感到清涼,轉眼間,便已降生在豬圈裡了。

斷奶之後,我發現主人給我們餵養的飼料很髒,看了這些飼料就覺得噁心。怎奈飢腸轆轆,餓火燔燒,五臟六腑像要焦裂,不得已,也得勉強吃下去。

後來,我漸漸能通曉豬語,經常和同類們打招呼,它們差不多都能記得前生的事,只是沒法向人類訴說。它們都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被宰殺,所以時常發出呻吟的聲音,那是在為將來發愁啊!它們的眼角和睫毛上常常掛著淚花,那是為自己不幸的命運悲泣啊!它們的軀體笨重,到了夏天,酷熱難熬,只有把身體浸泡在爛泥水坑裡,才感覺好受些,但常常被關在豬欄裡,連這泡爛泥的機會也是不可多得。它們的皮毛稀疏而堅硬,到了冬天,極不耐寒。所以,當它們看到狗和羊那一身柔軟厚實的毛皮,就羨慕得簡直像是獸類中的神仙一般。等到長夠了重量,當主人來抓捕時,心裡明知道難免一死,還是拚命蹦跳躲閃,以希求能夠多活片刻。終於被抓住後,人們用腳狠勁地踩住頭部,拽過四隻蹄肘用繩子捆綁起來,那繩子深勒得幾乎快到骨頭上,痛得像刀割一般。接著,就把我們裝載在車上或船上,互相積壓重疊,只覺肋骨欲斷,百脈湧塞,肚子似要裂開。有時候,用一根竹棍,把我們四蹄朝天地抬著走,那滋味,比官府裡給犯人上三木夾還難受呢!

到了屠宰場,就一下子被扔到地上。這一摔,心脾內臟都被震動得快要碎了。有的當天就被宰殺了,有的被綁著扔在那裡好幾天,更難忍受。整天眼看著刀俎在左,湯鍋在右,不知哪一天臨到自己,那一刀刺下來將是怎麼樣的痛楚?整天提心吊膽,渾身上下只是籟籟顫抖不止。再想到自己這肥胖的軀體,不知將要被分割成多少塊,做誰家餐桌上的美味佳餚,又不免淒慘欲絕。等輪到自身被殺戮的時候,屠夫一拉拽,便嚇得頭昏眼花,四肢癱軟,只覺得一顆心在胸中左右震盪,神魂如從頭頂上飛出,又落了回來。一見刀光在面前閃耀,那敢正眼視之,只能緊閉眼睛等著那一刀刺下來。屠夫先用尖刀把喉嚨割斷,然後搖晃擺撥,把血瀉到盆盎中。那一霎時的痛苦就沒法用語言表達了,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,只有悲聲長嗥而已。血放完了,再一刀捅進心臟,痛得轉不過氣來,連痛楚的哀呼都發不出來了。漸漸恍惚迷離,如醉如夢,又和剛轉生時的情形差不多。過了許久時間漸漸清醒,發現自己又轉為人形了。這是閻王爺念我前生還做些善業,允許我仍然托生為人,也就是現在的我。剛才,我看見這頭豬身受屠戮的哀痛,不由得使我聯想起我前生的那一番苦難遭遇,又憐惜這位屠夫來生也同樣免不了受屠戮之苦,這三種情感交縈於心,淚水竟不由自主地從眼眶中湧了出來!」

在場的那位屠夫聽了老僧這番話,二話沒說,當即把屠刀扔在地上,從此改行賣菜去了。

【原文】

汪閣學曉園言:有一老僧過屠市,泫然流涕。或訝之。曰:「其說長矣。吾能記兩世事。吾初世為屠人,年三十餘死,魂為數人執縛去。冥官責以殺業至重,押赴轉輪受惡報。覺恍惚迷離,如醉如夢,惟惱熱不可忍。忽似清涼,則已在豕欄矣。斷乳後,見食不潔,心知其穢。然飢火燔燒,五臟皆如焦裂,不得已食之。後漸通豬語,時與同類相問訊,能記前身者頗多,特不能與人言耳。大抵皆自知當屠割,其時作呻吟聲者,愁也。目睫往往有濕痕者,自悲也。軀幹癡重,夏極苦熱,惟汩沒泥水中少可,然不常得。毛疏而勁,冬極苦寒,視犬羊軟毳厚氄,有如仙獸。遇捕執時,自知不免,姑跳踉奔避,冀緩須臾。追得後,蹴踏頭頂,拗捩蹄肘,繩勒四足深至骨,痛苦刀劙。或載以舟車,則重疊相壓,肋如欲折,百脈湧塞,腹如欲裂。或貫以竿而扛之,更痛甚三木矣。至屠市,提擲於地,心脾皆震動欲碎。或即日死,或縛至數日,彌難忍受。時見刀俎在左,湯鑊在右,不知著我身時,作何痛楚,輒簌簌戰慄不止。又時自顧己身,念將來不知磔裂分散,作誰家杯中羹,淒慘欲絕。比受戮時,屠人一牽拽,即惶怖昏瞀,四體皆軟,覺心如左右震盪,魂如自頂飛出,又復落下。見刀光晃耀,不敢正視,惟瞑目以待刲剔。屠人先刃於喉,搖撼擺撥,瀉血盆盎中。其苦非口所能道,求死不得,惟有長號。血盡始刺心,大痛,遂不能作聲。漸恍惚迷離,如醉如夢,如初轉生時。良久稍醒,自視已為人形矣。冥官以夙生尚有善業,仍許為人,是為今身。頃見此豬,哀其荼毒,因念昔受此荼毒時,又惜此持刀人將來亦必受此荼毒,三念交縈,故不知涕淚之何從也。」

屠人聞之,遽擲刀於地,竟改業為賣菜傭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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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邪召邪

舍人陳雲亭說:有位奉命去台灣的使臣,途中住在驛站的館舍裡。忽然發現有個艷麗的女子扒在牆頭往院裡窺探,便加以怒斥,他出至外面搜索,卻一無所獲。

睡到半夜,忽然間,匡噹一聲,有一瓦片飛落在他枕邊。使臣大怒,大聲喝問道:「何方妖怪,膽敢侮弄天子的使臣?」只聽窗外一個女子朗聲答道:「你祿命大,白天我一時迴避不及,衝撞了你,惹你又是呵斥,又是搜索。我害怕這事被神明察覺,可吃罪不起,心裡一直惴惴不安。可是你剛才睡在床上,卻胡思亂想,心生邪念,把我當做那驛站裡老兵的女兒,打算如何耍手段,娶來做你的小老婆。可你哪裡知道,只要人心裡的念頭一動,鬼神立刻就知道了。人有邪心,必會招來邪鬼的騷擾,就是神明知道了也不會加於責備。因此我就投一塊瓦片給你作為相報,你這有什麼可惱火的?」

使臣聽了,心裡又慚愧又沮喪,等不及天亮,就命僕人收拾行裝,離開這館舍。

【原文】

陳雲亭舍人言:有台灣驛使宿館舍,見艷女登牆下窺,叱索無所睹。夜半琅然有聲,乃片瓦擲枕畔。叱問是何妖魅,敢侮天使?窗外朗應曰:「公祿命重,我避公不及,致公叱索,懼干神譴,惴惴至今。今公睡中萌邪念,誤作驛卒之女,謀他日納為妾。人心一動,鬼神知之。以邪召邪,神不得而咎我,故投瓦相報。公何怒焉?」驛使大愧沮,未及天曙,促裝去。

(節錄自《紀文達公筆記摘要》,紀昀著/演蓮法師譯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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