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前分類:五、閱微筆記 (41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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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司見聞

孫虛船先生說他的朋友曾經得了寒病,昏迷中只覺得靈魂飛了出去,隨著風到處漂蕩。他來到了一個官府,仔細地觀看,只發現門裏面都是一些鬼神,就知道這是陰間。他看見有人從側門進去,他也試著跟隨著走,沒人阻止他。他又跟隨著眾人坐在廊廡下,也沒人責問他。他偷偷地看了一下公堂上,告狀的人川流不息。閻王左手拿著案卷,右手拿筆,有的案件一兩句話就判決了,有的講了十幾句或幾百句才解決,都與人世間審理案件沒什麼差別。判決後,罪犯們被戴上腳鐐手銬給帶下去,全部沒說二話。

忽然,他看見一位前輩穿戴整齊地進來,閻王請他坐下,問他要告什麼事,他就說他的門生和舊時的小官吏忘恩負義,所列舉的有幾十個人,看樣子他很氣憤。然而閻王的臉色似乎不以為然,等他說完了之後,便拱拱手說:「這些人到處奔走,互相排擠,狡詐萬端,天下的道理是很鮮明的,他們終究要受到陰間的懲罰。但是鬼神處罰他們可以,而你責駡他們就不行。種植桃李者得到果實,種植蒺藜的得到它的刺,你難道沒聽說過嗎?你所賞識的,大都是一些趨炎附勢的人,你大勢已去之後,又責怪他們,並且是用道義的原則,這就好像是鑿冰求火。錯在你,為什麼還要埋怨別人呢?」

某公於是悵然若失了好久,慢吞吞地退下去了。孫虛船的朋友與他是老相識,想上去問候一下。忽然聽見有人在喝斥他,他回頭去看的時候,猛然地驚醒了。

【原文】

孫虛傳先生言:其友嘗患寒疾,昏憒中覺魂氣飛越,隨風飄蕩。至一官署,諦視門內皆鬼神,知為冥府。見有人自側門入,試隨之行,無呵禁者。又隨眾坐廡下,亦無詰問者。竊睨堂上,訟者如織。冥王左檢籍,右執筆,有一兩言決者,有數十言數百言乃決者,與人世刑曹無少異。琅璫引下,皆帖伏無後言。忽見前輩某公盛服入,冥王延坐,問訟何事。則訴門生故吏之辜恩,所舉凡數十人,意頗恨恨。冥王顏色似不謂然,俟其語竟,拱手曰:「此輩奔競排擠,機械萬端,天道昭昭,終罹冥謫。然神殛之則可,公責之則不可。種桃李者得其實,種蒺藜者得其刺,公不聞乎?公所賞鑒,大抵附世之流;勢去之後,乃責之以道義,是鑿冰而求火也。公則左矣,何暇尤人?」某公憮然久之,逡巡竟退。友故與相識,欲近前問訊。忽聞背後叱叱聲,一回顧間,悚然已醒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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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有定數

戶部司員戴臨,因工于書法侍奉於內廷。他曾經做夢到了陰司,遇到一個吏員,是舊時的朋友,挽留他一起談天。偶而揭開他的簿冊,正好見到自己的名字,名字下面用朱筆草書,像一個犀字。吏員奪了過去把它掩上,意思好像有些惱怒,問他,也不回答。戴在驚懼惶恐中,忽然醒了過來。猜不出它的緣故。戴偶然把這事告訴了裘文達公,文達沉思著說:「這恐怕是陰司簡便的簿籍,如同六部和都察院摘要的檔,至於戶中兩個字,連寫頗像是犀字,您大概將以戶部郎中的官職做終吧?」後來,竟然如同文達所說。

【原文】

戴戶曹臨,以工書供奉內廷。嘗夢至冥司,遇一吏,故友也,留與談。偶揭其簿,正見己名,名下朱筆草書,似一犀字。吏奪而掩之,意似薄怒,問之亦不答。忽遑遽而醒,莫測其故。偶告裘文達公,文達沉思曰:「此殆陰曹簡便之籍,如部院之略節。戶中二字,連寫頗似犀字。君其將于戶部郎中乎?」後竟如文達之言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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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骨得路

辛卯年的春天,我從烏魯木齊回來,到達八裏坤的時候,老僕人咸甯在大霧中伏在馬鞍上睡著了,離開了大夥,沿著野馬的足跡,誤入了亂山中,迷路了不能出來。他自己感覺到肯定是會死在這山裏了,偶然間他在山崖上面看見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,大概是流亡的人在逃亡路中被凍死的。這屍體背上紮了個布袋,裏面裝有乾糧,咸寧就用來充饑,並且拜跪著禱告說:「我埋了你的屍骨,你若在天有靈,就引導我的馬如何前行。」於是,他把屍體放到岩石洞中,用一些亂石緊緊封閉。茫茫然的聽憑馬走,走了十多里,忽然發現了路。出了山,就是哈密的境地了。哈密有個遊擊官徐某,是我在烏魯木齊的老相識,因此咸寧就投到他的府上等我。我遲了兩天才到,相見時有一種隔世的感覺。

這件事不知是鬼果真有靈,引導他出山,還是神因他的一念善心,保佑他使他能夠出來,也或者是偶然碰巧僥倖出來的。徐某說:「我寧願把這件事歸功於鬼神,以鼓勵那些掩埋寒骨的人。」

【原文】

辛卯春,餘自烏魯木齊歸。至巴里坤,老仆咸寧據鞍睡,大霧中與眾相失。誤循野馬蹄跡,入亂山中,迷不得出,自分必死。偶見崖下伏屍,蓋流人逃竄凍死者;背來布橐,有餱糧。寧藉以療饑,同拜祝曰:「我埋君骨,君有靈,其導我馬行。」乃移屍岩竇中,運亂石堅窒。惘惘然信馬行。越十餘日,忽得路,出山,則哈密境矣。

哈密遊擊徐君,在烏魯木齊舊相識。因投其署以待餘。余遲兩日始至,相見如隔世。此不知鬼果有靈,導之以出;或神以一念之善,佑之使出;抑偶然僥倖而得出。徐君曰:「吾寧歸功於鬼神,為掩胔埋胳者勸也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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魂附亡衣

戈東長前輩在翰林院任職時,他的祖父傅齋先生從市上買回一件暗綠色的袍子。有一天傅齋鎖了門出去,回來發現丟了鑰匙。他以為鑰匙忘在床上,便從窗戶往裏看,卻看見那件綠袍挺挺地像人似的站著,聽到驚呼聲才倒下了。大夥議論說燒掉它。劉嘯谷前輩當時和傅先生住在一起,說:「是死人穿過的衣服,魂魄還附在上面。鬼是陰氣,見了陽光就散了。」把綠袍放在太陽下反復曬了幾天,再放進屋裏,然後那袍子就不再作怪了。

又,戈東長的頭髮早就掉光了,他常用假髮續辮子。他要被罷官時,假髮忽然自己舒展蜿蜒而動,好像蛇掉頭轉尾巴。不久,戈東長就罷官回鄉了。這也是死人的頭髮,感到了人的衰氣而作起怪來。

【原文】

戈東長前輩官翰林時,其太翁傅齋先生市上買一慘綠袍。一日鐍戶出,歸失其鑰。恐誤遺於床上,隔窗視之,乃見此袍挺然如人立,聞驚呼聲乃仆。眾議焚之。劉嘯谷前輩時同寓,曰:「此必亡人衣,魂附之耳。鬼為陰氣,則陽光則散。」置烈日中反覆曝數日,再置室中,密覘之,不復為祟矣。又東長頭早童,恒以假髮續辨。將罷官時,假髮忽舒展蜿蜒,如蛇掉尾。不久即歸田。是亦亡人之發,感衰氣而變幻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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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盜就擒

齊舜庭是前面所敍述到的大盜賊齊大的同族。他長得剽肥粗悍,能把刀用繩子系住,在兩三丈遠之外投刀傷人。他的同夥稱他為「飛刀」,他的鄰居叫張七。齊舜庭一向把他當作奴僕看,強迫他賣掉他的住房用以擴寬馬廄,並且嗦使他的同夥威嚇他:「你如果不趕快走,立即就有大禍臨頭。」

張七迫不得已,帶著妻子兒女倉皇地逃出。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,才來到神祠默默地禱告:「小人不幸,被惡毒的強盜所逼,已經窮困交加,饑寒交迫,無路可走了。」然後恭恭敬敬把一根木杖立在神靈面前,看木杖倒向何方就往何方走。木杖倒向東北方,於是,張七帶著一家人坎坎坷坷、沿途乞討到了天津。在天津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鹽丁,幫助他曬鹽,勉強能維持生計。

三、四年之後,齊舜庭打劫餉糧的事情敗露了,官兵圍捕他,在一個漆黑的夜晚,又颳風,又下雨,他於是乘著風雨逃脫了。考慮到他的同夥中有在商船上的,他想去投奔他這個同夥,偷渡逃走。於是他白天躲藏起來晚上趕路,偷來瓜果充饑,幸虧沒被人發現。一天晚上,他已又饑又渴,遠遠的看見有一盞昏昏的燈光。他走過去試著敲了敲門,一個少婦久久地盯著他看,忽然大聲叫道:「齊舜庭在這裏 !」大概追捕他的公文,已經迅速的送到了天津,並懸賞捉拿他。眾多的鹽丁們聽到叫喊聲,馬上集合來對付他,齊舜庭因為手無寸鐵,只好束手就擒。這個叫喊的少婦就是張七的女兒。假如不是把張七逼迫到這裏來,而齊舜庭又變換了裝束,根本無人認識他。而這裡離海口只有幾里路,就會揚帆出海逃脫了。

【原文】

齊舜庭,前所記巨盜齊大之族也。最剽悍,能以繩系刀柄,擲傷人於兩三丈外。其黨號之曰「飛刀」。其鄰曰張七,舜庭故奴視之,強售其住屋廣馬廄,且使其黨恐之曰:「不速遷,禍立至矣。」張不得已,攜妻女倉皇出,莫知所適,乃詣神祠禱曰:「小人不幸為巨盜逼,窮迫無路。敬植杖神前,視所向而往。」杖仆向東北。乃迤邐行乞至天津,以女嫁灶丁,助之曬鹽,粗能自給。三四載後,舜庭劫餉事發,官兵圍捕,黑夜乘風雨脫免。念其党有在商舶者,將投之泛海去。晝伏夜行,竊瓜果為糧,幸無覺者。

一夕,饑渴交迫,遙望一燈熒然,試叩門。一少婦凝視久之,忽呼曰:「齊舜庭在此。」蓋追緝之牒,已急遞至天津,立賞格募捕矣。眾丁聞聲畢集。舜庭手無寸刃,乃弭首就擒。少婦即張七之女也。使不迫逐七至是,則舜庭已變服,人無識者;地距海口僅數裏,竟揚帆去矣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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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報之速

先四叔粟甫公,一天前往河城去拜訪朋友。途中見一人騎馬向東北而行,突然被柳枝掛下馬來,眾人跑過去觀看,已經斷氣了。又過了一頓飯的時間,一個婦女哭喊著走過來,說:「婆婆生病,沒錢買藥,我徒步走了一天一夜,向娘家借了一點衣服首飾,打算換錢為婆母買藥。不想被騎馬賊奪走了。」眾人領她來看墮馬的人,當時墮馬的人已經甦醒。婦人呼喊說:「正是這個人。」包袱就丟在了路邊,人們問騎馬人包袱中衣物首飾的數目,騎馬人不能回答;婦人所說的數字,與包袱被打開後算出的數目完全一致。騎馬人不得不低頭承認搶劫之罪。眾人認為白晝搶劫,罪該絞死,便要捆起來送往官府。騎馬人叩頭請求饒命,表示願把懷中的幾十金送給婦人,用來贖罪。婦人因婆母病情危險,也不願到公堂打官司,於是接受了騎馬人的金錢,放他走了。

叔父說:「因果報應的迅速,沒有比這件事更迅速的了!每一想到這事,就覺得隨時隨地都有鬼神。」

【原文】

先四叔父栗甫公,一日往河城探友。見一騎飛馳向東北,突掛柳枝而墮。眾趨視之,氣絕矣。食頃,一婦號泣來,曰:「姑病無藥餌,步行一晝夜,向母家借得衣飾數事。不料為騎馬賊所奪。」眾引視墮馬者,時已復蘇。婦呼曰:「正是人也。」其袱擲於道旁,問袱中衣飾之數,墮馬者不能答;婦所言,啟視一一合。墮馬者乃伏罪。眾以白晝劫奪,罪當繯道,將執送官。墮馬者叩首乞命,願以懷中數十金,予婦自贖。婦以姑病危急,亦不願涉訟庭,乃取其金而縱之去。叔父曰:「果報之速,無速於此事者矣。每一念及,覺在在處處有鬼神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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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事不曾有人為之,可一一據以藉口乎?

南宮鮑敬之先生說:他家鄉有位陳生,在神廟讀書。在一個夏夜,陳生脫衣裸露地睡在廓廡下,夢見神明他召至座前,對他嚴厲斥責。陳生辯解說:「之前有幾個販夫睡在殿上,我回避在廊屋下為何反倒獲罪?」

神明說:「販夫可以睡,而你就不可以。他們蠢笨得像山林裏的野獸,哪裡值得計較呢?你是讀書人,難道也不懂禮節嗎?《春秋》對於賢能的人求全責備,就是這個道理啊!因此,君子對於處世,可以隨俗就隨俗,不必苟且求異;不可隨俗就不隨,也不必去苟且求同。世俗中對於違禮的事,動不動就說某某人曾經做過。從不考慮這樣做是否正確,只論事情是否已有先例,自古以來,什麼樣的事情不曾有人做過 ?難道,都可以一一拿來當作藉口嗎?」

【原文】

南官鮑敬之先生言:其鄉有陳生,讀書神祠。夏夜袒裼睡廡下,夢神召至座前,訶責甚厲。陳辨曰:「殿上先有販夫數人睡,某避於廡下,何反獲愆?」神曰:「販夫則可,汝則不可。彼蠢蠢如鹿豕,何足與較?汝讀書而不知禮乎?」蓋《春秋》責備賢者,理如是矣。故君子之于世也,可隨俗者隨,不必苟異;不可隨俗者不隨,亦不必苟同。世於違禮之事,動曰某某曾為之。夫不論事之是非,但論事之有無,自古以來,何事不曾有人為之,可一一據以藉口乎?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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妖由人興

妖由人所興起,往往是有的。李雲舉說:某甲膽子極小,另某乙要想同他開開玩笑。乙的奴僕手黑得像墨,乙讓他藏在房間裏,秘密約好說:「我同某甲坐在月下,我驚叫有鬼,你就從窗縫裏伸出一隻手。」到約定的時候,乙呼叫起來,突然一隻手伸了出來,它的大小像畚箕,五個手指直挺著像舂米的棒槌。客人和主人一齊感到吃驚,僕人們都吵嚷起來說:「他難道是真鬼嗎?」拿著火把手持棍棒進去,只見乙僕昏睡在牆壁角落裏。眾人救他醒來,他說是黑暗中好像有東西用氣吹我,我就昏迷神志不清了。

同族的叔叔楘庵說,有兩個人一起在佛寺裏讀書。一個人燈下裝作吊死鬼樣子,站立在面前,看到另一個人驚嚇得要死。急忙呼叫:「是我,你不要怕。」另一人說:「我知道是你,但你背後是什麼東西?」裝鬼的人回頭一看,竟是一個真的吊死鬼!大概機詐之心一旦萌生,鬼就用機詐之心跟著回應。這其實也可以比喻為螳螂捕蟬、黃雀在後的故事了。

【原文】

妖由人興,往往有焉。李雲舉言:一人膽至怯,一人欲戲之。其奴手黑如墨,使藏於室中,密約曰:「我與某坐月下,我驚呼有鬼,爾即從窗隙伸一手。」屆期呼之,突一手探出,其大如箕,五指挺然如舂杵。賓主俱驚,仆眾嘩曰:「奴其真鬼耶?」秉炬持仗入,則奴昏臥於壁角。救之蘇,言暗中似有物以氣噓我,我即迷悶。

族叔桑庵言:二人同讀書佛寺,一人燈下作縊鬼狀,立於前;見是人驚怖欲絕,急呼:「是我,爾勿畏。」是人曰:「固知是爾,爾背後何物也?」回顧乃一真縊鬼。蓋機械一萌,鬼遂以機械之心從而應之。斯亦可為螳螂黃雀之喻矣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 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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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欺禿馬

裏中有位張某,陰險詭詐,即便是至親骨肉,也得不到他的一句真話。他的伶牙俐齒,許多人都被他騙過,於是人們給他起外號叫「禿項馬」。馬禿項就是沒有鬃毛,鬃和蹤同音,是說他閃閃爍爍,無蹤跡可尋。

有一天,他和父親走夜路迷了路,隔著田壟望見幾個人圍坐著,便喊著問往哪兒走。那幾個人都說向北。於是張某陷在泥沼中。他又遠遠地呼問往哪兒走,那些人又都回答說向東。張某往東去,又差點兒淹死。他困在泥淖中,走不出來,聽見那幾個人拍著手笑道:「禿項馬,你今天終於知道胡說八道會害人了吧?」聲音近在耳邊,但卻不見人影。他這才知道是被鬼給耍了。

【原文】

裏人張某,深險詭譎,雖至親骨肉,不能得其一實語。而口舌巧捷,多為所欺。人號曰:「禿項馬」。馬禿項為無鬃,鬃蹤同音,言其恍惚閃鑠,無蹤可覓也。

一日,與其父夜行迷路,隔隴見數人團坐,呼問當何向。數人皆應曰:「向北。」因陷深淖中。又遙呼問之。皆應曰:「轉東。」乃幾至滅頂,瞥躠泥塗,困不能出。聞數人拊掌笑曰:「禿項馬,爾今知妄語之誤人否?」近在耳畔,而不睹其形。方知為鬼所紿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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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牛報恩

護持寺在河間城東四十里,那裏有位姓于的農夫,家境小康。一天晚上,于某有事外出沒有在家,幾個劫舍的強盜從屋簷上跳下來,揮動大斧來砍門,砍得一陣亂響。因為家中只有婦女小孩,只能伏在枕上發抖,聽任強盜行事而已。忽然,家中所養的兩頭耕牛,怒吼著跳進院內,奮起雙角,與強盜搏鬥起來。強盜舉刀齊下,牛奮戰更勇。強盜終於受傷,狼狽逃走。

原來,在乾隆癸亥年(1743),河間發生大饑荒,人們沒有芻秣養牛,大多把牛賣給了屠市。于家這兩頭牛當初也被人賣給屠戶。二牛走到屠戶門前時,伏在地上哀叫起來,不肯再向前走。于某看到後,動了惻隱之心,當場脫下衣服質錢將二牛贖出,自己則忍著寒冷牽回家來。

牛為于家效死是應該的,只是強盜在內院,牛在外廄,是如何知道內院有了強盜?而且牛並不是靈巧敏捷的動物,外門堅閉,為何能一跳就越過了牆?這其中必定有靈通驅使,不是鬼神又是誰呢?這件事情,是乙丑年(1745)冬天,我在河間歲考時,劉東堂對我講的。劉東堂就是護持寺人,他跟我說曾親眼目睹了二牛身上留下的幾處刀傷。

【原文】

護持寺在河間東四十里。有農夫于某,家小康。一夕,於外出。劫盜數人從屋簷躍下,揮巨斧破扉,聲丁丁然。家惟婦女弱小,伏枕戰慄,聽所為而已。

忽所畜二牛,怒吼躍入,奮角與賊鬥。挺刃交下,鬥愈力。盜竟受傷,狼狽去。蓋乾隆癸亥,河間大饑,畜牛者不能芻秣,多鬻于屠市。是二牛至屠者門,哀鳴伏地,不肯前。于見而心惻,解衣質錢贖之,忍凍而歸。牛之效死固宜;惟盜在內室,牛在外廄,牛何以知警?且牛非矯捷之物,外扉堅閉,何以能一躍逾牆?此必有使之者矣,非鬼神之為而誰為之?此乙丑冬在河間歲試,劉東堂為余言。東堂即護持寺人,云親見二牛,各身被數刃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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夙世冤愆

吳惠叔說:他的鄉里有個大戶,只有一個兒子,病得很嚴重。名醫葉天士給診斷之後說:「從脈象上顯現鬼證(鬼神病),這不是吃藥所能治得了的。」於是便請上方山道士設壇祈禱。到了半夜,陰風颯颯,壇上的燭火都變成了暗綠色。道士橫劍閉目,好像看見了什麼,說:「妖魅作怪,我能祛除。至於幾代的恩怨,雖然有解救的辦法,但能否解救,還在於本人。如關係到人倫綱紀,而違犯了天條,即便是拜奏籙章,也不能傳達於天庭。

這個病的起因是:你的父親遺留了你的一個幼弟,而你的哥哥遺留下了兩個孤苦無依的侄兒,你蠶食鯨吞他們的財產,幾乎一點不剩;又把這孤苦伶丁的孩子,視作路人。以至於他們饑寒飽暖,都無處去說,疾病痛苦,任他們呼號。你的父親在九泉之下非常心疼,告到陰曹地府。陰官下文,捉你的兒子來抵償冤情。我雖然有法力,但只能給人驅祛鬼神,而不能為兒子驅趕父親。」

不久,這位大戶的兒子果然病重死去了。他這一輩子沒有兒子,最後,竟然把侄子立為後嗣。

【原文】

吳惠叔言:其鄉有巨室,惟一子,嬰疾甚劇。葉天士診之,曰:「脈現鬼證,非藥石所能療也。」乃請上方山道士建醮。至半夜,陰風諷然,壇上燭火俱暗碧。道士橫劍瞑目,若有所睹。既而拂衣竟出,曰:「妖魅為厲,吾法能祛。至夙世冤愆,雖有解釋之法,其肯否解釋,仍在本人。若倫紀所關,事干天律,雖籙章拜奏,亦不能上達神霄。此祟乃汝父遺一幼弟,汝兄遺二孤侄,汝蠶食鯨吞,幾無餘瀝。又煢煢孩稚,視若路人,至饑飽寒溫,無可告語;疾痛屙癢,任其呼號。汝父茹痛九原,訴於地府。冥官給牒,俾取汝子以償冤。吾雖有述,只能為人驅鬼,不能為子驅父也。」果其子不久即逝。後終無子,竟以侄為嗣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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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中無愧

南皮人許南金先生,膽量很大。他在寺院讀書,與一位友人同睡一張床上。半夜,見北牆壁上燃起了兩支燈炬。仔細一看,原來是一副巨人面孔從牆壁裏伸出來,像簸箕那樣大,兩支燈炬就是雙目發出的光芒,友人兩腿發抖,幾乎要被嚇死。許先生披上衣服,慢吞吞地起來說:「正想讀書,苦於蠟燭已經點完了。君來得正好。」於是拿起一冊書,背向牆壁坐好,琅琅吟誦起來。沒有讀完幾頁,目光就漸漸消失了;他拍著牆壁呼喚,巨人面孔沒再出來。

還有一天晚上他到廁所,一個小童持蠟燭隨往。巨人面又突然從地上冒出來,對著他們笑,小童嚇得扔掉燈燭撲倒在地。許先生拾起蠟燭,放在巨面怪的頭頂,說:「蠟燭正沒有燭臺,君來得很及時。」巨面怪仰視著許先生沒有動。許先生說:「君哪裡不可以去,非要在這裡。海上有追逐臭味的人,您難道就是嗎?那麼,絕不能辜負君的來意。」說罷,就拿起一團廁所的穢紙朝巨面怪的口擦去,巨面怪嘔吐起來,狂吼了幾聲,就熄滅蠟燭消失了。從此再沒出現。

許南金先生曾說:「鬼魅都是確實存在的,也時而親眼見過。但檢點生平,沒有做過不可面對鬼魅的惡事,所以我心中無愧,一點都不害怕。」

【原文】

南皮許南金先生,最有膽。在僧寺讀書,與一友共榻。夜半,見北壁燃雙炬。諦視,乃一人面出壁中,大如箕,雙炬其目光也。友股粟欲死。先生披衣徐起曰:「正欲讀書,苦燭盡。君來甚善。」乃攜一冊背之坐,誦聲琅琅。未數頁,目光漸隱;拊壁呼之,不出矣。

又一夕如廁,一小童持燭隨。此面突自地湧出,對之而笑。童擲燭撲地。先生即拾置怪頂,曰:「燭正無台,君來又甚善。」怪仰視不動。先生曰:「君何處不可往,乃在此間?海上有逐臭之夫,君其是乎?不可辜君來意。」即以穢紙拭其口。怪大嘔吐,狂吼數聲,滅燭自沒。自是不復見。先生嘗曰:「鬼魅皆真有之,亦時或見之;惟檢點生平,無不可對鬼魅者,則此心自不動耳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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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鬼遇鬼

滄州有位盲人叫劉君瑞,曾經來往於我家吹拉彈唱。說他有一位姓林的夥伴,某一天太陽快下山時,有人找上門來說:「有一位官員船停在河岸邊,聽說你善於說唱彈詞,邀請你去試試,而且有重賞。」當即催促他拿起琵琶,拉著他的竹杖就領他走。大約走了四五里,到了船邊,寒喧完畢,主人指示說:「船裏面很熱,你坐到岸上彈唱,我靠著窗戶聽就夠了。」林某竭力想得到賞識,就賣力地彈唱。大約快到三更的時候,手指疼痛,喉嚨乾躁,想請求對方給點水喝而沒有得到。他側耳細聽,只見四周男男女女混雜在一起,笑語喧嘩,感覺到好像不是宦官人家,又覺得好像不是在河邊。於是,他停止演奏想要起來,那些人就憤怒的叫道:「瞎眼賊,你是什麼東西?敢於不聽使喚!」於是眾人對他拳打腳踢,林某疼痛難忍,於是祈求讓他重新演奏。過了許久,聽到人聲漸漸離開,林某還不敢停止。忽然聽見有人叫:「林先生,為什麼在太陽還沒出來時,就坐在這亂墳堆中演唱,是因為早晨的樹下涼快嗎?」林某吃了一驚,原來是他的鄰居清早起來出去販賣路過此地。林某知道被鬼耍弄了,狼狽地回去了。林某平時很有心計,外號叫林鬼,聽說了這件事的人都取笑說:「今天是鬼遇上鬼了。」

【原文】

滄川瞽者劉君瑞,嘗以弦索來往餘家。言其偶有林姓者,一日薄暮,有人登門來喚曰:「某官舟泊河幹,聞汝善彈詞,邀往一試,當有厚賚。」即促抱琵琶,牽其竹杖導之往。約四五裏,至舟畔。寒溫畢,聞主人指揮曰:「舟中炎熱,坐岸上奏技,吾倚窗聽之可也。」林利其賞,竭力彈唱。約略近三鼓,指痛喉幹,求滴水不可得。側耳聽之,四圍男女雜坐,笑語喧囂,覺不似仕宦家,又覺不似在水次,輟弦欲起。眾怒曰:「何物盲賊,敢不知使令!」眾手交捶,痛不可忍。乃哀乞再奏。

久之,聞人聲漸散,猶不敢息。忽聞耳畔呼曰:「林先生何故日尚未出,坐亂塚間演技,取樹下早涼耶?」矍然驚問;乃其鄰人早起販鬻過此也。知為鬼弄,狼狽而歸。林姓素多心計,號曰「林鬼」。聞者咸笑曰:「今日鬼遇鬼矣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六 灤陽消夏錄六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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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鑒婦冤

甯津蘇子庾說:丁卯年夏天,張氏婆媳一起割麥。剛收拾攏來,有大的旋風從西方來,把麥子吹得四處飄散。媳婦惱怒,把鐮刀擲去,只見風過處灑了幾滴血沾染在地上。兩人正在一起尋找拾取所散失的麥子,媳婦忽然靠在樹上昏昏地,像酒醉一樣,覺得自己的魂被人縛住到了一個神祠。那神憤怒地喝叱說:「潑婦,竟敢傷我的小吏,還不快來接受鞭打!」媳婦性格向來剛強,抗議說:「窮人家種幾畝麥,賴以活命。烈日之中,婆媳辛苦割麥,剛剛完畢,竟被怪風吹散。以為是作祟害人的鬼怪,所以用鐮刀擲它,沒有想到是傷了大王的使者。而且使者來往,自有官路可走,為什麼橫著經過民田,糟蹋人家的麥子?如果我為了這個受鞭打,實是心所不甘。」神低著頭說:「她的言詞正直,可以遣送回去。」媳婦甦醒了,而旋風又吹過,仍舊把她們的麥子捲在一起。

說這件事時,吳橋王仁趾說:「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神,不曲意庇護他的私人,可以說他是正直的了;先聽浮泛不實的訴說,使媳婦差一點受刑,說他聰明就未必了。」景州戈荔田說:「媳婦訴說她的冤情,神就能夠審察,這也算聰明了。倘使訴說的人一味哀求,聽的人昏憒糊塗,您更說他是什麼呢?」子庾說:「仁趾對人苛求沒有個完,荔田的話是對的。」

【原文】

甯津蘇子庚言:丁卯夏,張氏姑婦同刈麥。甫收拾成聚,有大旋風從西來,吹之四散。婦怒,以鐮擲之,灑血數滴漬地上。方共檢尋所失,婦倚樹忽似昏醉,魂為人縛至一神祠。神怒叱曰:「悍婦乃敢傷我吏!速受杖。」婦性素剛,抗聲曰:「貧家種麥數畝,資以活命。烈日中婦姑辛苦,刈甫畢,乃為怪風吹散。謂是邪祟,故以鐮擲之。不虞傷大王使者。且使者來往,自有官路;何以橫經民田,敗人麥?以此受杖,實所不甘。」神俯首曰:「其詞直,可遣去。」婦蘇而旋風複至,仍卷其麥為一處。

說是事時,吳橋王仁趾曰:「此不知為何神,不曲庇其私昵,謂之正真可矣;先聽膚受之訴,使婦幾受刑,謂之聰明則未也。」景州戈荔田曰:「婦訴其冤,神即能鑒,是亦聰明矣。倘訴者哀哀,聽者憒憒,君更謂之何?」子庾曰:「仁趾責人無已時。荔田言是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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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晝見鬼

村裏的王驢在田裏耕作,累了便枕著土塊躺下來。忽然,他看見一頂轎子從西面來,後面隨著的僕從車馬很多。轎裏面坐的,是我的先叔父儀南公。他奇怪儀南公正臥病在床,怎麼出來了?便急忙到跟前去問安。儀南公和他說了好一會兒話,便往東北方向去了。王驢回來,聽說儀南公已去世了。他在地裏所見儀南公的僕從車馬,與所燒的紙人紙馬數正相符。僕人沈崇貴的妻子,親耳聽王驢講了上述事。一個多月後,王驢也病故了。可知大白天見鬼,是因為氣血衰竭了。

【原文】

裏人王驢耕於野,倦而枕塊以臥。忽見肩輿從西來,仆馬甚眾,輿中坐者先叔父儀南公邊。怪公方臥疾,何以出行。急近前起居。公與語良久,乃向東北去。舊而聞公已逝矣。計所見仆馬,正符所焚紙器之數。僕人沈崇貴之妻,親聞驢言之。後月餘,驢亦病卒。知白晝遇鬼,終為衰氣矣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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悍婦免災

佃戶曹二的妻子非常兇暴蠻橫,動不動就厲聲斥責風雨,辱駡鬼神。於鄰里間,一言不合,就捲起袖子露出手臂,拿著兩根擣衣棒,奮力呼喊、上下跳躍,就像隻咆哮怒吼的老虎。

某天,她乘著陰雨出來偷竊麥子,突然風雷大作,巨大如鵝蛋的冰雹紛紛落下,不一會,她已然受傷倒地。然而這時,大風忽然捲起一個笆斗落在她的面前,於是就這麼靠著它得以不被冰雹給砸死。難道說,老天也畏懼她的蠻橫嗎?有人說:「她雖然兇暴乖張,卻善於服事她的婆婆。每次與人爭鬥,婆婆喝叱她,便馴服收斂了;即使婆婆打她耳光,她也跪著忍受」。這麼說來,她遇難不死,其實是有原因的了。孔子說:「夫孝,天之經也,地之義也」。難道不是這樣嗎!

【原文】

佃戶曹二婦悍甚,動輒訶詈風雨,詬誶鬼神;鄉鄰里間,一語不合,即揎袖露臂,攜二擣衣杵,奮呼跳擲如虓虎。

一日,乘陰雨出竊麥。忽風雷大作,巨雹如鵝卵,已中傷仆地。忽風卷一五鬥栲栳墮其前,頂之得不死。豈天亦畏其橫歟?或曰:「是雖暴戾,而善事其姑。每與人鬥,姑叱之,輒弭伏;姑批其頰,亦跪而受。然則遇難不死,有由矣。」孔子曰:「夫孝者,天之經也,地之義也。」豈不然乎!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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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魅淳良

姚安公在雲南時,師爺說衙署院裏的香櫞樹下,月夜裏常見有一個紅衣女子,濃妝豔抹地站在那兒,見了人便緩緩地沉入土中,大家提議挖開看看。姚安公拿來一壺酒澆到樹下,祝禱說:「你見了人就藏起來,說明沒打算興妖害人,那又何必屢屢現形,自取暴露屍骸之禍呢?」此後,紅衣女子便不再出來了。

還有一間書房,極為寬敞,好久空在那兒沒有人住。舅舅安五章跟著姚安公在雲南,夏天偶爾光著身子,睡在書房裏,夢見一個人向他作了一個揖,說道:「我和你雖然是兩個世界的人,但我的眷屬在這兒,也有個男女之別,你為什麼舉止輕浮,不守禮節呢?」安五章猛然醒來,再也不敢到書房去了。

姚安公說:「樹下的鬼,可以通過講道理使它明白事理;書房的鬼,能通過講道理讓人明白事理。這個郡地處偏僻的萬山叢中,風俗樸實而不開化,所以,一些鬼怪也受人的影響而這麼淳厚。」

【原文】

姚安公在滇時,幕友言署中香櫞樹下,月夜有紅裳女子靚妝立,見人則冉冉沒土中。眾議發視之。姚安公攜卮酒澆樹下,自祝之曰:「汝見人則隱,是無意於為祟也。又何必屢現汝形,自取暴骨之禍?」自是不復出。

又有書齋甚軒敞,久無人居。舅氏安公五章,時相從在滇,偶夏日裸寢其內。夢一人揖而言曰:「與君雖幽明異路,然眷屬居此,亦有男女之別。君奈何不以禮自處?」矍然醒,遂不敢再往。姚安公嘗曰:「樹下之鬼可諭之以理,書齋之魅能以理諭人。此郡僻處萬山中,風俗質樸,渾沌未鑿,故異類亦淳良如是也。」

 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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驢語夙債

聶松岩說:即墨的于生,騎著一頭驢子前往京師,中途在一個高崗上休息,將驢子系在樹上,自己則倚著石頭閉目養神。忽然,看到驢子昂頭向四處張望,感歎地說:「幾十年沒到此地來,青山如故,但村落已經不是當年的佈局了。」于生一向好奇,聽到驢子說話,一躍而起,自言自語地說:「原來此驢就像是宋處宗的長鳴雞呀!我每天騎著與它閒談,就不怕一路長途的寂寞了。」於是便拱手作揖,對驢說話,驢卻自顧吃草,沒有應聲。于生反復開導懇求,表示願與驢子結成忘形之交,但驢子仍然好像沒聽見。于生大怒,用鞭狠抽驢子,驢子蹦跳狂吼,可就是不能說話。最後打斷了驢子一條腿,只好賣給屠夫,自己徒步返回家中。

這件事情十分可笑,是睡夢中聽錯了呢?還是這頭驢有夙生冤債,靈物依附在身上說話,用以激怒于生,使驢子遭到挨打被殺呢?

【原文】

聶松岩言:即墨於生,騎一驢赴京師。中路憩高崗上,系驢於樹,而倚石假寐。忽見驢昂首四顧,浩然歎曰:「不至此地數十年,青山如故,村落已非舊徑矣。」于故好奇,聞之躍然起曰:「此宋處宗長鳴雞也,日日乘之共談,不患長途寂寞矣。」揖而與言,驢齧草不應。反覆開導,約與為忘形交,驢亦若勿聞。怒而痛鞭之,驢跳擲狂吼,終不能言。竟棰折一足,鬻于屠肆,徒步以歸。

此事絕可笑,殆睡夢中誤聽耶?抑此驢夙生冤譴,有物憑之,以激於之怒殺耶?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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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亦大佳

朱青雲說:他曾經同高西園在水邊散步,這時早春的冰剛剛融化,明淨的綠水亦隨流動。高說:「回憶晚唐有『魚鱗可憐紫,鴨毛自然碧』的句子,沒有一個字說到春水,而晴天的水波動盪不定的樣子,像在眼前。可惜不記得他的姓名了。」朱正在沉思未作回答之際,聽見老柳樹後面有人說話道:「這是初唐劉希夷的詩,並不是晚唐詩人所作。」走過去看,並無一人。朱惶恐不安地說:「白日見鬼了。」高微笑著說:「像這樣的鬼能見一見,倒也非常好,但恐怕他不肯出來相見罷了。」說完,對著樹作了三個揖而行。回來翻檢劉的詩,果然有這兩句話。

我偶然把這事告訴了戴東原,東原因而說起,有兩個書生在燭光下對談,爭論《春秋》的周正、夏正,唇槍舌劍,你來我往,僵持不下。窗外忽然有聲音歎息說:「左氏是周時人,不會不知道周代的正朔,二位先生何必耗費言詞呢?」出去看窗外,只有一個小僮,正在熟睡。

觀看這兩件事,儒家學者天天談考證,講《尚書 ·堯典》的「曰若稽古」,動輒至十四萬字,怎麼知道渺渺茫茫之中,沒有人在旁邊嘲笑的呢?

【原文】

朱青雷言:嘗與高西園散步水次,時春冰初泮,淨綠瀛溶。高曰:「憶晚唐有『魚鱗可憐紫,鴨毛自然碧』句,無一字言春色,而晴波滑笏之狀,如在目前。惜不記其姓名矣。」朱沉思未對,聞老柳後有人語曰:「此初唐劉希夷詩,非晚唐也。」趨視無一人。朱悚然曰:「白日見鬼矣。」高微笑曰:「如此鬼,見亦大佳,但恐不肯相見耳。」對樹三楫而行。舊檢劉詩,果有此二語,餘偶以告戴東原,東原因言:有兩生燭下對談,爭《春秋》周正夏正,往復甚苦。窗外急太息言曰:「左氏周人,不容不知周正朔,二先生何必詞費也?」出視窗外,惟一小童方酣睡。

觀此二事,儒者日談考證,講「曰若稽古」,動至十四萬言。安知冥冥之中,無在旁揶揄者乎?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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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罰姦淫

我(紀曉嵐)在烏魯木齊供職時,有一天,下屬匆匆來報:軍校王某已奉命出差伊犁押運軍火,他妻子一人在家,今天已過中午門還不開,叫了幾次,都無人應答,唯恐出了大事。於是,我命令同知(官職名)木金泰前去探視。當破門進入,發現一對男女赤身裸體同床相擁,剖腹而死。問這男人的籍貫,皆無人知曉,沒人認識他是誰。於是再轉向鄰居打聽,也是毫無頭緒。只好當成一樁懸案草草了結。

當天晚上,女屍的嘴裏突然發出了淒涼的呻吟聲,兩唇艱難地一張一合。看守人員非常吃驚,走近一看,原來女人竟活了過來!第二天,她已能說話了,經審,她供道:「我從小與他(死者)兩小無猜,彼此相愛;婚後,兩人還繼續保持幽會的習慣。後來我跟隨丈夫駐防西域,他仍念念不忘,便尋我蹤跡而來。他剛到此地時,我就把他藏在屋裏,所以鄰居們都沒有發現。一想到相聚只是暫時的,而分別卻是永久的;於是,相約一起殉情死後在陰間長相廝守。

當自殺時,我感到痛苦不堪。接著就昏迷過去,忽然像是做了個夢,靈魂脫離軀體而去,我急跟著他同去,卻遍尋不著他的蹤影。我獨自站在沙漠中,只見著綠草白雲,四周一片渺無邊際。正在徬徨之間,一個鬼差把我給綁走了,來到一個官府,先受了好一頓嚴刑拷打,百般羞辱。最後,冥官說我雖然無恥與野男子交合,壽命卻沒有終結,於是喝令又打我一百大板,把我趕了回來。那板子都是鐵鑄的,打在我身上,當真是痛不欲生,我又昏死過去。等慢慢甦醒過來,真的發現自己又起死回生了!」

經查驗,她的腿果然是傷痕累累,慘不忍睹。駐防大臣巴公說:「她已受到了地府的懲罰,通姦罪我們就不必追究了」。我在烏魯木齊雜詩中寫道:「鴛鴦畢竟不雙飛,天上人間舊願違。白草蕭蕭埋旅梓,一生腸斷華山畿」。說的正是這件事啊!

【原文】

余在烏魯木齊時,一日,報軍校王某差運伊犁軍械,其妻獨處。今日過午,門不啟,呼之不應,當有他故。因檄迪化同知木金泰往勘。破扉而入,則男女二人共枕臥,裸體相抱,皆剖裂其腹死。男子不知何自來,亦無識者。研問鄰里,茫無端緒,擬以疑獄結矣。是夕女屍忽呻吟,守者驚視,已復生。越日能言,自供與是人幼相愛,既嫁猶私會。後隨夫駐防西域,是人念不釋,複尋訪而來;甫至門,即引入室。故鄰里皆未覺。慮暫會終離,遂相約同死,受刃時痛極昏迷,倏如夢覺,則魂已離體。急覓是人,不知何往,惟獨立沙磧中,白草黃雲,四無邊際。正彷徨間,為一鬼縛去。至一官府,甚見詰辱,雲是雖無恥,命尚未終;叱杖一百,驅之返。杖乃鐵鑄,不勝楚毒,複暈絕。及漸蘇,則回生矣。視其股,果杖痕重疊。駐防大臣巴公曰:「是已受冥罰,奸罪可勿重科矣」。餘烏魯木齊雜詩有曰:「鴛鴦畢竟不雙飛,天上人間舊願違。白草蕭蕭埋旅櫬,一生腸斷華山畿」。即詠此事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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