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器異聞

明器,是古代喪葬用禮器,如後世造紙車紙馬。孟雲卿寫的《古挽歌》中說:「死者在地下還需要什麼?但求能夠盡我最大的心意。」大概是說姑且用來緩解悲痛罷了。然而,我的長子汝佶病危時,他的女兒給他燒了一匹紙馬。汝佶斷了氣卻又甦醒過來說:「我的魂魄出了門口,茫茫然地不知曉要往哪兒去。遇見老僕人王連升牽著一匹馬過來,送我走。遺憾的是馬跛足,顛簸得很不舒服。」燒紙馬的僕從哭泣著討饒:「這是我的過錯,點火的時候,一不小心,折了一條馬腿。」

還有,我的六堂舅母常氏在彌留之際,喃喃自語道:「剛才去看了新房子真的不錯,只是東邊的牆壁損壞了,可怎麼辦呢?」守在一旁的人去查視她的棺材,果然左側壞了,有一個小洞。木匠和監工的,都未曾發現這個洞。

【原文】

明器,古之葬禮也,後世複造紙車紙馬。孟雲卿《古挽歌》曰:「冥冥何所須?盡我生人意。」蓋姑以緩慟雲耳。

然長兒汝佶病革時,其奴為焚一紙馬,汝佶絕而復蘇,曰:「吾魂出門,茫茫然不知所向。遇老仆王連升牽一馬來,送我歸。恨其足跛,頗顛簸不適。」焚馬之奴泫然曰:「是奴罪也。舉火時實誤折其足。」

又六從舅母常氏彌留時,喃喃自語曰:「適往看新宅頗佳,但東壁損壞,無奈何?」侍疾者往視其棺,果左側穿一小孔,匠與督工者尚均未覺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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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婦為神

褚寺的農家,有一個媳婦和她的婆婆在一塊兒睡覺,到夜晚,因下雨使牆壁眼看著將要倒塌了,泥土稀稀拉拉地往下掉。媳婦聽見聲音急忙起來,用背頂著牆,而使勁喊叫她的婆婆醒過來。她的婆婆躬著身子掉到了炕下,媳婦卻被牆壁壓死,屍體正巧倒在婆婆躺臥的地方。這真是一個孝婦,可是,由於她出身低賤而沒有人報告給官府,時間一長,就連她的姓名也忘記了。

相傳在她死了之後,她的婆婆哭得非常傷心。有一天,鄰居告訴她的婆婆說:「深夜裏,做夢見到你的媳婦戴冠披帔而來,說道:『請轉告我的婆婆,不要再為我哭泣不停。我因為代替我的婆婆死去的原故,如今,已經被封為神靈了。』」鄉中的父老們也都傳言:「我們在深夜裏也做了這樣的夢。」有的人便質疑:「這個媳婦如果真的成了神靈,她為什麼不托夢給她的婆婆呢?可見,這是鄉親們為了安慰老人家不要再痛心,就編造出這麼一段故事來。」

我認為,忠孝節義的人,死去後必定會封為神靈。天道光明公正,有很多事情都可以證實這一點。因此,只能相信真的有這種事情。即使是由一個人編造出來的,大家卻眾聲附和,也沒有什麼不可以。《書 ·泰誓》中說:「天所見就是民所見,天所聽就是民所聽。」人們都從心裏認為這個媳婦是神靈,那麼上天也必定認為她是神靈。這樣,又有什麼必要去懷疑這個傳言是不是真實的呢?

【原文】

褚寺農家有婦姑同寢者,夜雨牆圮,泥土簌簌下。婦聞聲急起,以背負牆,而疾呼姑醒。姑匍匐墮炕下,婦竟壓焉,其屍正當姑臥處。是真孝婦,以微賤無人聞於官,久而並佚其姓氏矣。相傳婦死之後,姑哭之慟。

一日,鄰人告其姑曰:「夜夢汝婦冠帔來曰:『傳語我姑,無哭我。我以代死之故,今已為神矣。』」鄉之父老皆曰:「吾夜所夢亦如是。」或曰:「婦果為神,何不示夢于其姑?此鄉鄰欲緩其慟,造是言也。」余謂忠孝節義,歿必為神。天道昭昭,曆有證驗。此事可以信其有。即日一人造言,眾人附合,「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聽」。人心以為神,天亦必以為神矣,何必又疑其妄焉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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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護乃惡

滄州樊氏舉行扶乩降神時,河工某位官員也來祈禱求神。降臨的神是關帝,忽然乩架寫出大字說:「某某官員到前面來!你寫出文字作懺悔,言語多是回護自己,對神尚且這樣,對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。誤傷人只不過是一種過錯,可你這一回護則構成了罪惡。天道原諒過錯而誅殺罪惡,難道肯聽你進行巧辯嗎?」這位河工官員伏在地上不敢動,嚇出了一身冷汗。從此以後,悶悶不樂,似乎丟了魂,幾個月以後就病死了。人們自始至終也不知道他懺悔的是什麼事情。

【原文】

滄州樊氏扶乩,河工某官在焉。降乩者關帝也,忽大書曰:「某來前!汝具文懺悔,語多回護。對神尚爾,對人可知。夫誤傷人者,過也,回護則惡矣。天道宥過而殛惡,其聽汝巧辯乎?」其人伏地惕息,揮汗如雨。自是怏怏如有失,數日病卒。竟不知所懺悔者何事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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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曲神語

算命先生虞春潭,給人家算命,大部分都很靈驗。有一次他去襄陽、漢陽一帶遊歷,與一位讀書人同乘一艘船,兩人閒聊非常融洽投機。時間一長,發現這個讀書人不睡不吃,便懷疑他是仙鬼之類。深夜裏偷偷地問他,讀書人回答道:「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鬼怪,而是天上的文曲星。由於有事要到南嶽去,因為和你有一段緣份,所以能夠聚在一起盤桓幾天。」虞春潭問他:「我對於算命,自認為造詣很深,但是推測某某人應當大貴卻不靈驗。你主宰功名、祿位,理該知道原因。」讀書人說:「這個人的命運本來應當大貴,無奈他太熱衷於做官,以致於被減去了十分之七。」

虞春潭說:「熱衷於做官,也是人之常情。為什麼地府要懲罰他這麼厲害呢?」讀書人答:「熱衷於做官,那些強悍的人肯定會借助權力作威作福,作威作福的人肯定陰險狠毒而且剛愎自用;軟弱的人必然要保護自己的官位,這樣的人必然要狡詐多變而且深藏不露。況且,持權作惡,拼命地保住官位,是一定要爭寵鬥勝,進而,相互之間傾軋、排擠。到了這個地步,則不論人賢或者不賢,只論你與我是不是一夥的。不管事情該不該辦理,只管你對我有沒有好處,它的弊端真的要講也就講不完了。這種罪惡比起貪婪殘酷更加嚴重,因此那人還需要減短壽命,又何止於減少福祿呢!」虞春潭暗暗地牢記住了讀書人的話語,過了兩年多,某某人果然死去。

【原文】

星士虞春潭,為人推算,多奇中。偶薄遊襄漢,與士人同舟,論頗款洽。久而怪其不眠不食,疑為仙鬼。夜中密詰之。士人曰:「我非仙非鬼,文昌司祿之神也,有事詣南嶽。與君有緣,故得數日周旋耳。」虞因問之曰:「吾於命理,自謂頗深。嘗推某當大貴,而竟無驗。君司祿籍,當知其由。」士人曰:「是命本貴,以熱中,削減十之七矣。」虞曰:「仕官熱中,是亦常情,何冥滴若是之重?」士人曰:「仕官熱中,其強悍者必怙權,怙權者必狠而愎;其孱弱者必固位,固位者必險而深。且怙權固位,是必躁竟,躁竟相軋,是必排擠。至於排擠,則不問人之賢否,而問党之異同;不計事之可否,而計己之勝負。流弊不可勝言矣。是其惡在貪酷上,壽且削減,何止於祿乎!」虞陽記其語。越兩歲餘,某果卒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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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話輪回

說鬼不能輪回轉生,那麼從古到今,鬼天天增加,大地就要容納不下了。說鬼能輪回轉生,那麼這個死了,那個生了,轉瞬變換形貌而去,世上就不該有鬼了。連做買賣的和種地的農婦,也往往轉生,好像沒有不輪回轉生的;而在荒野老墳裏,時常見到鬼,又好像有不輪回轉生的。

表兄安天石曾臥病在床,魂靈到了地府,就這事問管籍冊的官吏。官吏說:「有輪回的,有不輪回的。輪回的有三類:有福的要受報應,有罪的要受報應,有恩有怨的也要受報應。不輪回的也有三類:聖賢和仙佛,則不在輪回之數;墮入無間地獄中的,不能輪回;無罪無福的人,則任它在墓墳間閒逛,餘氣未盡就存在著,餘氣漸漸消了就會滅掉,好像露珠水泡,忽有忽無,好像閑花野草,自榮自枯,這樣的鬼沒什麼可輪回的。有的無所憑依的鬼魂,附在人身上孕育,稱為偷生。德行高尚的和尚、道士,借別人的形體轉世,稱為奪舍。這些都是偶然的變移,不在正常的輪回範圍之中。至於神靈下凡,輔佐聖明的朝代,妖魔鬼怪轉世,縱橫殺掠,則是由氣數決定的,不能以輪回來看待。」天石本來不信輪回,病癒之後,時常舉出這件事對別人說:「據這個鬼官說的來看,確實有道理。」

【原文】

謂鬼無輪回,則自古至今,鬼日日增,將大地不能容。謂鬼有輪回,則此死彼生,旋即易形而去,又當世間無一鬼。販夫田婦,往往轉生,似無輪回者。荒阡廢塚,往往見鬼,又似有不輪回者。

表兄安天石,嘗臥疾,魂至冥府,以此問司籍之吏。吏曰:「有輪回,有不輪回。輪回者三途:有福受報,有罪受報,有恩有怨者受報。不輪回者亦三途:聖賢仙佛不入輪回,無間地獄不得輪回,無罪無福之人,聽其遊行於墟墓,餘氣未盡則存,餘氣漸消則滅。如露珠水泡,倏有倏無;如閑花野草,自榮自落。如是者無可輪回。或無依魂魄,附人感孕,謂之偷生。高行緇黃,轉世借形,謂之奪舍。是皆偶然變形,不在輪回常理之中。至於神靈下降,輔佐明時;魔怪群生,縱橫殺劫。是又氣數所成,不以輪回論矣。」天石固不信輪回者,病痊以後,嘗舉以告人曰:「據其所言,乃鑿然成理。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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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戲學究

平原人董秋原說:海豐有座和尚廟,一向有很多狐狸,常常扔棄瓦塊石頭耍弄人。一個學究租借東廂的三間房屋教授他的學生,聽見有這種事情,就走到佛殿上去大聲呵斥狐狸,從此以後,安靜了幾個夜晚。學究自以為是,便洋洋得意。有一天,東鄰的老人到他這裏來聊天,兩個人拱手作揖的時候,學究的袖子裏面,忽然有一卷東西掉落在地上。他們拾起來一看,竟然是一張春宮圖。老人默默無語不再說什麼,第二天,學生們卻都不來了。

狐狸沒有侵犯人類,人類卻去冒犯狐狸,以致於反被狐狸算計。君子對於小人,應當謹慎地進行自我防備,無緣無故地去招惹他們,沒有不自討晦氣的。

【原文】

平原董秋原言:海豐有僧寺,素多狐,時時擲瓦石嬲人。一學究借東廂三楹授徒,聞有是事,自詣佛殿訶責之。數夕寂然,學究有德色。

一日,東翁過談,拱揖之頃,忽袖中一卷墮地。取視,乃秘視圖也。東翁默然去。次日,生徒不至矣。狐未犯人,人乃犯狐,竟反為狐所中。君子之于小人,謹備之而已;無故而觸其鋒,鮮不敗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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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寺鬼語

我提督福建學政時,師爺鍾忻湖說:他的朋友過去在某公的幕府裏,因為會同查勘住宿在古寺裏。月色朦朧中,看見某公的窗下有人影徘徊了很久,慢慢地上鐘樓而去。他心裏知道是鬼怪,但是素來頗有膽量,仍暗暗跟隨前往尋找。到了鐘樓前,樓門已關閉上鎖,聽見樓上好像有兩人在談話。其中一個就說:「您為什麼空著手回來?」另一個說:「這裏很少有官吏來,今天幸而有兩個官員一起住宿,將等待夜深人靜以後申訴我的冤情。剛才偷聽他們所說的話,不是揣摩迎合上司的方法,就是消弭遮掩的手段,這不足以辦理我的冤案,所以失望地回來了。」說完,好像有歎息的聲音。再聽,竟然沉寂了。第二天,暗中告訴主人,主人果然變了臉色搖搖手。告誡他不要多事,至今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冤情。

我說,這是你的朋友懷恨於他的主人,所以造出這番話,形容他的巧於趨吉避禍,被鬼所侮辱罷了。如果就這一件事情而論,鬼不是他親眼目睹,話沒有親耳聽到。恍惚遙遠,茫茫然沒有確實的證據!,即使是閻羅王、包龍圖,也沒有辦法著手處理,而竟求之於某公嗎?

【原文】

余督學閩中時,幕友鍾忻湖言:其友昔在某公幕,因會勘宿古寺中,月色朦朧,見某公窗下有人影,徘徊良久,冉冉下鐘樓去。心知為鬼魅,然素有膽,竟躡往尋之。至則樓門鎖閉,樓上似有二人語,其一曰:「君何以空返?」其一曰:「此地罕有官吏至,今幸兩官共宿,將俟人靜訟吾冤,頃竊聽所言,非揣摩迎合之方,即消弭彌縫之術,是不足以辦吾事,故廢然返。」語畢,似有太息聲。再聽之,竟寂然矣。

次日,陰告主人。果變色搖手,戒勿多事。迄不知其何冤也。余謂此君友有嗛于主人,故造斯言,形容其巧於趨避,為鬼揶揄耳。若就此一事而論,鬼非目睹,語未耳聞,恍惚杳冥,茫無實據,雖閻羅包老,亦無可措手,顧乃責之於某公乎?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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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約遭誅

張福是杜林鎮人,以擔貨販賣為業。一天,同鄉裏富豪爭路,富豪指揮僕人把他推落到了石橋下面。當時河川正結冰,稜角就像鋒利的刀,他頭顱骨被摔得破裂,奄奄地僅存一絲呼吸。里長原本懷恨富豪,立刻報告了官府。官府垂涎富豪的錢財,官司辦得很急。張福暗中讓他的母親對富豪說:「您償了我的命,對我有什麼好處?如果能夠替我供養老母幼子,那麼趁我沒有斷氣,我到官府去說自己是失足掉到了橋下。」富豪答應了。張福略微通識一些文字,這時還能夠忍著疼痛自己書寫狀紙。張生前寫的供詞確鑿,官吏也無可奈何。但張福死了之後,富豪竟背棄約言。他的母親多次到官府控告,終於因為張生前寫的供詞有憑有據,所以始終不能伸雪。富豪後來乘醉夜行,也因為馬顛簸從橋上墜落而死。人們都說:「這是背棄張福的報應了。」

先父姚安公說:「審理案件是多麼困難啊!而人命案尤其難。有頂替兇犯的甘心替人去死,有行賄講和的甘心出賣所親近的人,這已經倉促間不容易詢問了。至於被殺的人親手寫的供狀,說不是這個人所殺,這即使是虞舜時司法官皋陶來辦案,也不能定他的罪。倘若不是背棄約言不兌現,以致遭到鬼的誅殺,那麼等同出錢而免罪了!訴訟的情狀變化萬端,有什麼怪事不會發生呢?主掌刑法的,難道僅僅依據常理就可輕率地判決嗎?」

【原文】

張福,杜林鎮人也,以負販為業。

一日,與裏豪爭路,豪揮仆推墮石橋下。時河冰方結,觚棱如鋒刃,顱骨破裂,僅奄奄存一息。裏胥故嗛豪,遽聞於官。官利其財,獄頗急。福陰遣母謂豪曰:「君償我命,與我何益?能為我養老母幼子,則乘我未絕,我到官言失足墮橋下。」豪諾之。福粗知字義,尚能忍痛自書狀。生供鑿鑿,官吏無如何也。

福死之後,豪竟負約。其母屢控於官,終以生供有據,不能直。豪後乘醉夜行,亦馬蹶墮橋死。皆曰:「是負福之報矣。」先姚安公曰:「甚哉,治獄之難也!而命案尤難:有頂凶者,甘為人代死;有賄和者,甘鬻其所親,斯已猝不易詰矣。至於被殺之人,手書供狀,雲非是人之所殺。此雖皋陶聽之,不能入其罪也。倘非負約不償,致遭鬼殛,則竟以財免矣。訟情萬變,何所不有,司刑者可據理率斷哉!」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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犬毀婦容

我家鄉有位薑某,臨死時囑咐他的妻子不要再嫁給別人。她哭泣著答應了。後來有一個喜歡她的美貌姿色的人,出了大價錢買她當妾。那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正要上車時,她家裏養的狗忽然像一個人似的立起來怒聲嚎叫,兩隻前爪抱著她的臉猛咬,鼻子被咬裂了,並且弄瞎了一隻眼睛。她的容貌既然被毀壞,買她的人便不再要她,後來更是沒有人願意來娶她。這是康熙五十三、四年間的事情,因此老人之中還有親眼看見過這件事的。人們都誇讚這條狗真的是講義氣,時刻不忘記主人的恩德;這條狗真的是夠聰明,能夠進攻要害處。

我認為,狗是絕對不可能想到這樣一招的,這是薑某的厲鬼附在它的身上才幹出來的。

【原文】

裏有薑某者,將死,囑其婦勿嫁。婦泣諾。後有豔婦之色者,以重價購為妾。方靚妝登車,所蓄犬忽人立怒號,兩爪抱持齧婦面,裂其鼻准,並盲其一目。婦容既毀,買者委之去。後亦更無覬覦者。此康熙甲午、乙未間事,故老尚有目睹者。皆曰:「義哉此犬,愛主人以德;智哉此犬,能攻病之本。」餘謂犬斷不能見及此,此其亡夫厲鬼所憑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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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訟姑息

田白岩說:康熙年間,江南發生了征漕案,官吏有好幾人伏法,其中一人的鬼魂在幾年之後,降乩到他的朋友家。說正在地府裏告某公,朋友驚道:「某公是好官,況且他總督兩江漕運時,是在這個案子發生前的十多年,為什麼無緣無故地告他?」鬼魂又在壇上寫道:「這案子是冰凍三尺,非一日之寒。在剛剛有了苗頭時,革除一個官員;流放一兩個小吏,就可以把隱患消除了。但某公為了博取忠厚的名聲,眼看著膿腫而不治,終於潰爛,我們觸法被殺。我們害民害國,不能恨現在的執法者。追根溯源,不去告他還去告誰?」寫到這裏,乩也不動了,如今不知在九泉之下,是怎麼結的案。

《金人銘》說:「涓涓之流不塞住,終於成為江河;細小的樹苗不拔去,將來就得找斧子來砍。」古時聖人真是看得遠啊!這個鬼講的,不能說沒有道理。

【原文】

田白岩言:康熙中,江南有征漕之案,官吏伏法者數人。數年後,有一人降乩于其友人家,自言方在冥司訟某公。友人駭曰:「某公循吏,且其總督兩江,在此案前十餘年,何以無故訟之?」乩又書曰:「此案非一日之故矣。方其初萌,褫一官,竄流一二吏,即可消患於未萌。某公博忠厚之名,養癰不治,久而潰裂,吾輩遂遘其難。吾輩病民蠱國,不能仇視現在之執法者也。追原禍本,不某公之訟而誰訟歟?」書訖,乩遂不動。迄不知九幽之下,定讞如何。《金人銘》曰:「涓涓不壅,將為江河;毫未不劄,將尋斧柯。」古聖人所見遠矣。此鬼所言,要不為無理也。

(節錄自《閱微草堂筆記 卷五 灤陽消夏錄五》,紀昀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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